前沿拓展:减肥王怎样减肥方法
的综艺节目【减肥王】确实可以,真正令人喜欢的就是这节目。
本文刊载于《三联生活周刊》2019年第28期,原文标题《肥胖下的失控人生》
对于肥胖症患者来讲,肥胖带来的不仅是笨重、行动迟缓,有时候搭上的是整个人生。
记者/王珊 摄影/刘有志

患者在手术前接受心肺方面的训练
体重540斤
黄佳鑫站起来的一瞬间,我使劲咽下去了自己的吃惊。之前,他一直坐在沙发上,当重量都堆在沙发上时,你只知道他体重很大,身体很圆,却对这种“大”不会有更多的想象和描绘。然而当他站起来时,这些堆成小山一样的脂肪一下子立体地跳到了你的眼前。那件袍子一样肥大的蓝色短袖沿着他的体重滑到小腿上,那里壮得像一只大肘子,倘若丈量起来,比一个小学生的腰围差不到哪里去。胀起的肚子遮挡住了他的脚尖,后背却鼓出了两个小山包,皮肤像是撑不住这两团脂肪,犹如两个松了气的气球垂在身上。这已经是做了减重手术,瘦了200多斤后的黄佳鑫——医生切掉了他80%的胃,他的脸也因此从一层又一层的褶皱中释放了出来,有了相对清晰的弧度。即使如此,他的体重仍在300斤左右。
黄佳鑫比想象中要开朗一些,你问一句,他答一句,讲起因为体重所闹出的各种啼笑皆非的事情,他都已经足够讲得自如,偶尔还跟着他父母的回忆乐上一下。比如去卫生间踩裂了瓷砖;在医院门口摔倒,甚至动用了消防车,后还是靠十几个人才将他抬起来。体重不再是这个家庭避讳的字眼,带有夏日炙热气息的武汉话在房间里流淌开来,家里的八哥鸟偶尔跟着插上几句嘴,你能够感受到这个家庭的明亮。但倘若将时间往前推上两年,这里则是一个全然不同的模样——黄佳鑫反锁着门,母亲敲了一遍又一遍,儿子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耳朵,必须要去剪了,屋里没有人应声;电脑前的黄佳鑫,脚边全是食品包装袋和饮料瓶子,10平方米左右的房间更显促狭了,却是他可以躲避的地方。“我宁愿死。”黄佳鑫拒绝父母的出门要求。
当时,身高1.69米的黄佳鑫,体重已经到了500多斤,根据医院的诊断,黄佳鑫的BMI(体重指数)为92.8kg/㎡。一个数据可以做个类比:中国成人体重超重和肥胖症预防控制指南中的参照值是,体重指数大于等于24kg/㎡属于体重超重,大于等于28kg/㎡属于肥胖,大于35kg/㎡则为重度肥胖。黄佳鑫屁股下的椅子是家里他能坐的地方,他坐塌了一次后,父亲将椅子的所有连接处用铁片重新加固了一下。即便如此,椅子再次摇摇晃晃。

做了减重手术后的黄佳鑫
黄佳鑫不出门一方面是由于外人的眼光,7岁那年学游泳,其他小孩都扑通通地直接跳进水里,他却要在两只胳膊和腰上绑三个轮胎,因为教练怕他沉下去,结果发现体重大的人反而在水里更容易浮起来。15岁那年,两辆自行车在他身边撞在一起,车主一番争吵后发现两个人都是因为看黄佳鑫而没注意对方。另一个原因是,他行动起来越来越困难了,理发店距离家门口只有50多米,他家住在三楼,走到楼下他就喘到脸色发白,膝关节也疼。黄佳鑫已经习惯了这种笨重和不适,小学人家上体育课,跑步打球跳操,他只能在一边搬搬器材、捡捡球;学校里的楼梯,同学爬到了五楼,他才刚到一楼。黄佳鑫和家人将一切不便都归结为肥胖——肥胖使他不爱动。没有人意识到,肥胖引发的并发症已经开始吞噬他的生活。
黄佳鑫父母都不胖,父亲只有120多斤,母亲生他前据说也很苗条。黄佳鑫出生于1990年,从小在汉江边上长大,因为是儿孙辈仅有的男娃,他很得双方老人的宠溺。黄佳鑫喜欢吃卤肉、卤猪蹄、卤内脏,长辈们就会卤一锅给他,这批在物质缺乏之下成长的一代人,长于将对儿孙辈的关爱与丰富的吃食联系起来,他们常说的一句话是:“小孩能吃是好事。”在这样的观念下长大的黄佳鑫,6岁饭量就超过了父亲,一顿能吃5碗米饭;7岁时他体重达到135斤;16岁则有300多斤。母亲带他去体检查肥胖的原因,做肾上腺CT扫描,射线根本穿不透脂肪;做核磁共振,他刚进去头肩膀位置就被卡住了。
比黄佳鑫小了4岁的冯阳对食物有着另一种依恋。2006年对于12岁的冯阳来说是人生面临的第一次改变,她有了个弟弟。在弟弟出生前,内心惶惶的她曾向母亲求证是否能够平等地爱她和弟弟两个人,“不是四六,也不是三七,而要平等”。母亲给了她肯定的回答。然而弟弟一出生,冯阳就被送去住校,学校距离她家只有不到10分钟的路程,父母给予的解释是,父亲在外地工作,母亲一个人带不了两个孩子。从那时开始,冯阳一个月只能见到三次母亲。“弟弟被爷爷奶奶宠坏了,一旦要求不满足就哭,我妈什么都不说会先骂我一顿。”冯阳告诉本刊,她觉得委屈、失落,甚至遭受了欺骗,“我一个人享受了10年的母爱,就这样送给另外一个人了”。
出于补偿的心理,母亲经常会塞钱给她。钱全用在了吃的上面,食物让她获得一种满足感。“吃东西的时候,我就会忘记这些事情,只会想着哪些食物搭配起来会更好吃。”冯阳觉得自己像个面团一样一下子发了起来,19岁时,身高1.72米,在读大学的她,体重长到了220斤。她还得了暴食症。为了能够少长一点体重,她用水果进行了代餐,火龙果、草莓、车厘子、菠萝,她一天进食的水果有十几斤,有医生曾算过这些水果的热量,为4100大卡。医生给予她的解释是,一个体重60公斤的人一天只需要1500大卡的热量摄入就可以维持基本日常活动,4100大卡等于吃了16碗米饭。
冯阳不在乎这些,食物给予的关爱比什么都来得重要。有一次她动手术,吃不了东西,她就在病床上开始幻想从小到大吃过的好吃的。她拿着手机,想到一种,就在淘宝上搜出来加入购物车,直到购物车满了,“这个过程你都觉得能够获得满足”。冯阳说,从那时她才意识到,她所以爱吃并不是因为饿,而是因为对食物有瘾,因为习惯了大吃大喝的状态,“那种对食物的渴望,嘴巴里的暴饮暴食症,是比酒瘾、烟瘾更可怕的东西”。

刘雁军在手术室为病人做手术(右一)
失序的生活
如果不是在家里摔倒,黄佳鑫可能仍在电脑前打游戏。那是2017年春节,母亲因为脊椎问题住了院,父亲既要上班,又要照顾母亲,所以没注意到儿子在用“喝酸奶”的方法减肥。黄佳鑫从网上买了15桶1.5升的酸奶,每天喝一桶,其他什么也不吃。第11天的时候,他上厕所头一晕栽倒在了厕所里,怎么都爬不起来,父亲赶回来也没有办法,后求助了“110”。这是他第一次因为体重感到绝望。
减肥一直是黄佳鑫人生的头等大事。因为体重大出名的他,一直有各种生产减肥药和代餐的厂家找过来免费为他提供减肥产品。他吃过一种代餐食品,黑色的粉末冲进碗里很像芝麻糊。这种食品的减肥机理是在胃内膨胀,以减少对食物的渴求。每次吃完之后,黄佳鑫都会坐在那里,想象那一点点涌起的膨胀感。“其实没有作用,还是要求你吃很少,减肥还是饿出来的。”还有的药品吃得他整个人直冒冷汗,后来发现药品还没上市,他被当作了试验品。
有的一次减肥发生在16岁——有一家减肥中心选中了他,免费为他减肥,作为回报,他此后十几年一直处于该中心宣传页醒目的位置。参加减肥的有十几个人,年纪大的也只有20多岁,黄佳鑫年龄小,却重。减肥进行了一年,针灸、运动和节食三管齐下。早上8点,他要先绕着体育场外沿马路跑上12圈,下午和晚上还要继续跑,专门有人在一个拐角处监督,“每天脚底板都是麻的”。黄佳鑫的母亲告诉本刊,从减肥中心出来后,她拿刀才将儿子脚上厚厚的茧子刮掉。
吃的东西却是极少的,早餐一颗鸡蛋,午餐水煮菜,晚餐是两根黄瓜,每天都在同饥饿感作斗争。黄佳鑫说,跑步的路上有一个小卖部,他们每次都火速跑过去买上一袋饼干,几个人抢了三下两下塞进嘴里,以防被监督的人看到。一年之后,黄佳鑫的体重从325斤掉到160斤,父亲高兴,特意带他到裁缝店做了一身西服,这是他第一次穿这样的衣服。然而,反弹来得更快,离开减肥中心一个月后,体重一下长了40斤,半年后反弹到300多斤,一年后增至400斤。黄佳鑫的父亲说,从那以后,黄佳鑫基本打消了运动减肥的念头。
作为一个女孩,冯阳对体重的跌涨比黄佳鑫要敏感得多。在经历了无的减肥方式后,2013年她报名参加了一个减肥真人秀节目。几千名来自全国各地的肥胖人士会合在一起,终只选出了12名人进入节目,包括冯阳。冯阳觉得很幸运,她说如果自己减肥成功,就在微博上教大家如何减肥,几年下来,她已经有100多万的粉丝。如果只是看她2016年手术以前的微博,你一定会觉得冯阳是一个自信努力的女孩子——通过健身和合理的饮食变得苗条美丽。事实往往没有如此平滑顺利,电脑屏幕背后的冯阳,曾常常在减肥和复胖的黑暗中徘徊和挣扎。
一切还是要从那场让她备受关注的节目说起。在冯阳的描述中,那是一段机械一样的日子。冯阳说,刚开始节目还是提倡要健康减肥,给他们安排了训练计划和营养食谱,然而参赛者体重下降的速度实在太慢,从节目的收视率来说这是不允许的。多练少吃的计划开始实施。“每天6个小时以上的运动,我跟另外一个男生因为身体好,每天都被安排在跑步机上待两个半小时。”冯阳告诉本刊,“教练让我跑步时不要放空大脑,然而我不放空根本跑不下去。”每次一开始跑步,她就将眼睛盯在一个位置,什么都不想地跑下去,有一次她例假来了,要求换一种训练的方式,跟教练百般请求,只得到了一个“突破自己”的回复。“后来我就成了习惯,只要开始锻炼,我就将毛巾搭在跑步机上,还有水,我现在见到跑步机还是会哭。”
冯阳期待的是早餐,有一小碗面和一个鸡蛋。“这是我们存活的了。”冯阳说,中午只有限量的水煮菜,晚上则只能在一根黄瓜和一颗西红柿里作选择。三个月后,冯阳从210斤瘦到了130斤,她回到了家里,还跟一家娱乐公司签了约。然而,她很快发现,自己没有办法进行正常的生活,她仍需要与体重搏斗,仅几个月,她就回到了原来的重量。“我们是用高强度的运动和节食瘦下去的,后面哪怕我们像瘦人一样吃一点东西,也会迅速胖回去。”
她又回到了健身房,跑步、游泳,一天五六个小时都泡在泳池里。“我是用运动和节食的方法瘦下来的,我知道这个方法是有的,一定会瘦下来。”过度节制之后,食物的诱惑又来了,“那时如果我接到通告,我提前一个星期都不敢吃东西,只敢喝喝水,一天吃两个苹果,还要捡小一点的”。伴随而来的是新一轮更为苛刻的运动和节食。“每一次反弹之后,你只能动得更多,吃得更少,才能再次瘦下来。但减肥和反弹的间隔期却越来越短。那时,可能两个月前你看到我是个瘦子,但两个月后我就又很胖了。”
除了冯阳之外,同她一起参加减肥真人秀节目的其他11位选手也出现了各种程度的反弹与复胖。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下属一家研究机构的科学家凯文·霍尔(Kevin Hall)曾对美国真人秀节目《减肥王》的参赛者进行过为期六年的跟踪研究。他发现了类似的问题——同一个赛季的16名参赛者中大多数都出现了体重反弹的问题,即使有的人没有回到节目前的体重,但也增重了不少,有的参赛者则更重了。
凯文·霍尔等研究人员将这归结为两个原因。第一个是参赛者减重之后,他们的新陈代谢率快速放缓,身体燃烧的热量不足以保持其减重后的体重。而且,他们吃惊地发现,即使后来参赛者的体重上升,他们的新陈代谢率也没有恢复,甚至变得更慢,就好像他们的身体正在加强努力,将参赛者的体重恢复到他们原来的重量。第二个则是参赛者体内瘦体素水平的极速降低。这种由脂肪细胞生产的物质,时刻关注体内脂肪的水平,一旦有所下降,就会向大脑发出补充食物的信号,这也使得减肥者一直处于极度想吃东西的状态。随着体重的反弹,他们体内瘦体素的水平也再次回升,但也只有比赛开始前水平的一半。
运动、复胖、运动这样的一个恶性循环,将冯阳的生活再次逼到了死角,瘦的时候觉得全世界都爱她,胖一点就往死里讨厌自己。她做不到跟正常人一样生活、工作,更不要说谈恋爱了,公司也跟她解约了。更难以忍受的是情绪上的失控,“我在微博上一直是个正能量的人设,成功减肥,自信,而真实的我已经反弹了”。冯阳不敢出门,一旦她在路上看到一个有点胖的人,就会想对方有没有看过真人秀,会不会认识她。冯阳觉得自己进入了一种病态,性格里出现了三个状态的“我”:瘦了开心的我、胖了悲观的我、微博强装正能量的我。粉丝成了她减肥的动力,也将压力扩大到了。“我的减肥好像变成了为了不丢脸,压得我透不过气来,我在瘦的时候恐慌自己会反弹,胖的时候恐慌自己瘦不下来。”
肥胖是一种病
减重手术被冯阳认为是后的选择。手术之前,她也曾犹豫,怕对健康产生影响,怕许多未知的东西,但仅“瘦下来”这几个字就已经有足够的魔力促使她下决心了。2016年,冯阳在台湾接受了胃旁路手术。这是减重手术的一种,手术会将患者的胃分成两部分,小的部分只占原来胃部的1/10~1/6,用来装食物。医生会在小胃的切口处开一条“岔路”接上一段小肠,这样食物的消化路径就会绕过剩下的大部分胃和小肠,从而达到减肥的目的。
如果单纯从减重果来说,胃旁路手术要比另外一种被称为袖状胃切除的手术好一些。但胃旁路手术相对复杂,对整个消化通道的改变大,所以术后并发症发生的概率大,接受手术者要终身服用维生素和微量元素,否则可能引起终身的营养不良,袖状胃切除手术引起的不良后果则更少一些。成都市第三人民医院肥胖与代谢性疾病中心主任刘雁军告诉本刊:“胃旁路手术更适合Ⅱ型糖尿病患者,能够起到很好的缓解糖尿病的作用。”然而,冯阳还是选择了胃旁路手术。她打了一个比方:“这就像女人买东西讲究性价比,我希望自己在钱花得差不多的情况下获得好的性价比,我不善于控制自己的嘴巴,所以我想选择果好的,省得吃一点东西又反弹。”
手术完之后,冯阳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抽走了,仅剩下的那一点还的疲惫。减重手术后,她从230斤瘦到160斤,后来又加上运动减肥,现在体重在130斤左右。很遗憾的是,她术后康复并不好,贫血、低血糖,还被查出甲状腺功能衰退。“手术三年以来我每天都能感受到它给我带来的好处和坏处。好处是我没有办法吃很多东西,只要稍微吃一点我的胃就很难受,脑袋上也冒虚汗,你知道吃不下去对胖子来说就是好事,而不吃我就会低血糖,好像永远找不到一个平衡点。”
对于黄佳鑫来讲,手术的救命作用更为。黄佳鑫是父亲租了一辆120,将他从武汉送到了成都。车到的时候,刘雁军打开车门,黄佳鑫脚对着他,趴在床上,他又跑到车头的位置,正好与抬起头的黄佳鑫目光对上,“我现在都记得他眼睛里那种求助”。在对黄佳鑫做了体检之后,医生发现,黄佳鑫患有呼酸合并代碱、Ⅱ型呼吸衰竭、心功能不全、代谢性综合征等等疾病,因为大脑缺氧,他基本处于昏睡状态。医务人员首先要做的,是保住他的性命。
这些都是和肥胖密切相关的疾病,但因为习惯了跟这样负荷累累的身体共处,如果不是面对检查结果,几乎没有患者会意识到自己的零件已经出现了这样那样的问题,“他们都认为自己只是胖,不觉得自己有病”。成都市第三人民医院肥胖与代谢性疾病中心医生杨华武告诉本刊,对于减重手术,大多数患者也只是当作一种新的减肥方法,他们并不认为这是一种调节手段。刘雁军说:“来到中心的人,基本都尝试尽了各种减肥手段。”刘雁军提到,他们曾接收过一个患者,因在美容院尝试一个所谓“水疗负离子”的减肥方法而导致胃肠穿孔,“其实就是灌肠”。
成都三院的病房里曾住了两个等待减重手术的患者,一个200多斤,一个体重达到370斤,体重轻的患者经常被另外一个患者的呼噜声所困扰,晚上睡不着觉,但有一天,体重大的患者突然没有了呼吸声,暂停了足足有两分钟,瘦的这个很担心,伸出一只脚将他踹醒了。“患者本身会觉得自己一直都这个样子啊,他并不知道严重的呼吸暂停综合征甚至可能引发猝死。”告诉本刊记者。
刘雁军提到一个研究数据:体重指数大于40kg/㎡的人里,有一半人的生命周期会缩减8~10年,五分之一的人会减少15年,还有10%左右的人可能减少20年。那么,是不是说,剩下的人就是健康的呢?事实也非如此。在2018年欧洲肥胖大会上,伯明翰大学医学与口腔科学学院的流行病学家塞雷雅奇特教授公布了一项类似的研究。他们分析了1995~2015年间350万18岁及以上英国人的电子医疗数据。研究发现,相比于体重正常没有代谢问题的人,代谢健康型肥胖人群患心脏病的风险要高出50%,患中风的风险要高出7%,心力衰竭的风险要高出两倍,而外周动脉疾病(这种疾病会压迫四肢的血管)的患病概率也更高。而且,这批“健康”的人,也会随着年龄的增大变得不健康。
即使在医生内部,很多时候对肥胖的认知也并不清晰。这从肥胖作为疾病被接受的过程就可以看出来。1997年,世界卫生组织(WHO)将肥胖定义为疾病,2000年,美国食品和药品管理局(FDA)承认肥胖是一种疾病,然而直到13年后,美国医学会(AMA)才认可了肥胖的疾病身份,不少保险机构也开始将肥胖的调节纳入保险覆盖范围。这长久的时间线里,伴随着一直不断地对肥胖是否是疾病的争议,反对者依然认为,应对肥胖的不应是医疗手段,而是肥胖者面对饮食的自我约束和更多的运动锻炼。
黄佳鑫接受的手术是袖状胃切除手术。刘雁军告诉我,从胃的构成来看,胃底和胃大弯处是食物的主要容纳部分,能够容纳80%左右的食物量,袖状胃切除手术就是将这两个部位切除,剩下袖子状那么小小的一条,这样就没有了更多盛放食物的地方。起初,医生和研究者们认为,袖状胃切除手术只是通过缩小胃部来迫使接受手术的人少吃东西,但后来他们发现,手术对患者的生理功能产生了更大的影响。“胃不仅是一个盛放食物的容器,它也是一个内分泌器官,它的缩小也会减少饥饿素等物质的分泌。我们有许多患者手术之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现在则会偏向清淡的蔬菜类。”
从2011年第一台手术开始,刘雁军就一直努力在医院各个科室之间做科普,希望更多的医生了解肥胖的严重性。“专科医生一般只认专科疾病,比如一个医生看糖尿病,他会想着去控制患者的血糖,但很少会推荐患者进行医学减重调节。我们就会去说服医生,先把体重控制下来。”也有患者是从其他科室转诊过来的,像一个患者因为脊柱变形严重,需要做脊柱矫形手术,但体重太大,只好被医生要求先减肥。结果患者做减重手术后,脊椎的压力减小,状态好了很多,就没有再去做手术。
做了手术之后,黄佳鑫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待在家里。当我问他以后怎么打算,他答不出来。他的人生已经在肥胖的旋涡里辗转了太久,面对即将到来的生活有些期待,有些兴奋,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冯阳则在一家减肥公司上班,这个工作适合她,她有很多的经验和教训能跟别人分享,也理解减肥者的情绪和面临的痛苦。她说她很热爱和喜欢这个职业。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她初中没有发胖,就不用去参加减肥节目,之后也不会面临跟食瘾的纠缠,那么她的人生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冯阳为化名)
拓展知识:减肥王怎样减肥方法